3月上旬的日子,散步时发现有花已经开了。于是我又一年开始想念崴的花——杏花、梨花、玉兰、八重樱…
崴,上山下威,山威,身后有山,面前有海,合在一起就是我们对学校的昵称——“崴”。
春天的花,夏天的海,秋天的风,冬天的雪,就是我对崴最为清晰的记忆了。
2020年6月我毕业了,那是一个特殊的毕业季。我们用五天匆匆与舍友告别,匆匆告别崴,匆匆告别自己的大学生活。但还好,五天也足够了,2020年6月19日,我和舍友们坐在操场上野餐,最后一次看崴的晚霞,最后一次与崴的晚风拥抱。
我记得那时,还没有到最炎热的季节,依然能够乘着晚风把玛珈山下温柔的夕阳收入相机的取景框中,让体感记住海边这座小城中不可缺少的凉意还有海风咸腥的湿意,这样连记忆都带上了温度和气味。
毕业后离开威海校区的一段时间里,我经常会梦到这里。第一次梦到的是初冬的崴,还有雨天中的图书馆,宽阔的广场上包容着阴云和湿漉漉的雨水。还有我任职学生组织的后辈,叫我学姐学姐,我们要去跟拍纪录片了,你要不要来。在下着雨的夜晚,降温了,崴又开始刮风,海风在悲鸣,摇晃着窗棂,雨珠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说不上是附和还是在喝彩。我一边跟舍友抱怨着好冷好冷,一边关好窗户,然后爬上小床裹好被子,听窗外不眠不休的风雨声。
我醒来时,窗外晴朗,没有风声,也没有雨声。我想这也许是我在大一时对崴的最初印象,高中毕业,成年不久,异乡求学,陌生的口音,与高中迥异的课程内容和学习方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让我感到茫然和焦虑,而这种焦虑便化作了我对崴的最初印象——大风、湿冷。
可实际上,崴是温柔的、包容的,她愿意给予一位普通的学子足够的适应时间。当我不再抱怨呼啸的北风,当我逐渐适应了去图书馆借书、写论文、努力管理好一个学生组织时,崴的北风便不再那般犀利了。
我特别喜欢威海“雪窝子”的特征,哪怕它让我去教室和浴池的路变得艰难,哪怕我差点因此没赶上回家的高铁,也从未对此感到厌烦。
威海拥有比西安更像北方的冬天,海与风在冬天一直都是喧哗的,从来不会存在着距离相隔的寂静,飘雪可以包裹住所有的山海,狂风卷起寒意将繁星都卷成碎屑落在海面上,结成了冰。冷冬万籁俱寂,还好海水不曾入眠,波涛落了一地碎冰。从夜晚的图书馆走出来,只有风,和单薄的月光。北风吹雪,雾气在窗玻璃上冷凝,而有暖气的宿舍里,一杯热豆浆和仍有热意的煎饼果子,让寒冷可以在这里破例融化。
从此以后我想到冬天,耳边就有呼啸的风、汹涌的海。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海,是地理位置给予威海的独有馈赠,总是以一片汪洋包容着南来北往的人。我以前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去学校西门的金海湾看落日,吹吹海风,再拍拍照。腥咸的海风擦肩而过,脚下的沙滩柔软又潮湿。
夏天的海是度假胜地,而说到崴的夏天,就不得不提到小学期,那是唯一能不带压力地享受崴的夏季的日子。
所以我说,一年四季中,我最喜欢的是崴。
这看起来是一个病句,毕竟崴是一个地方,一所学校,而非一个季节。可当我翻看旧照片时,我意识到我似乎反复想念的、出现在我梦中的,正是“学校的季节”,是只有在崴才能感受到的,独一无二的夏季。
风、海浪、直射的日光,夜间的潮湿,时至今日我偶尔还是不敢相信,我在这里经历了三个犹如日本电影中的夏天,这像梦一般的记忆已经化为了气味,长久地滞留在我的海马体中,让我在远离崴的地方度夏时,能够重温那熟悉的味道。在某个短暂的一秒钟中,我依然站在海边吹风,脚下是绵软的沙,眼前是镶嵌着落日的海浪,身后图书馆外墙的乳白色被明亮的光上了新漆,教室的蓝色窗帘被风撩起。
有人说,一位合格的作家在写作时是一定要有一个自己的故乡的。那么,我的故乡呢?是西安吗?我想这不太严谨,近年来,我的归属感会变得越来越淡,比起某个作为“家乡”的确定归处,我更喜欢将某种较为笼统的事物视作我的“归属”。而在这些事物中,我最喜欢海与雪,只有它们会无限度地包容我,所以无论在哪里看到它们,我都会有“归乡”的心安感。
我想到某个在学校的夜晚,有位很好的舍友在即将搬离宿舍前说她很喜欢留在这里的姑娘们,她这样说时,正是2018年初雪的夜,已经躺下的我看到她依然在暖黄的灯下复习,此时的宿舍里,我能嗅到安静、温暖的气味,顺着暖灯的光在缓慢流淌。
我每一次回想到这段记忆,便会重温到“归乡”的感觉。而这种归乡的心安感,正是崴赠予我的、四年大学生活最珍贵的礼物,也只有在崴生活时才会有。
以前我和舍友们常常会用“走遍四海,还是威海”这句广告语开玩笑,玩笑开多了,我又不得不说,时至今日,我仍然会在梦中回到崴。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海边的落日,夕阳卷着云彩,将各种明亮的色彩翻滚在天空与海浪中,于是我的梦也变成橙色的、粉色的和金色的。我不断往返于宿舍和浴池,下一秒又重复地穿梭在馨园与荟园相隔的小路中,一次又一次路过每一个窗口格挡,提着梦中看不清的饭,回到宿舍,爬上床,铺好被子,又一次躺在那张狭窄的床上。
这种大学生的我看起来普普通通,毫无新意的日常,又让如今步入社会的我开始怀念,开始觉得这是无比珍贵的、学生时代的记忆。
可我不能总是沉湎于过去的回忆中,人总归是要往前走,莫要回头的。
但我知道,玛珈山不会走,金海湾也不会走,崴,也始终会在那里,等着我某一日回去,看海、看云、看落日,轻轻地拥抱她。
那么,40岁生日快乐,我永远年轻的文化西路180号,永远美丽的sduwh。
摄于海洋学院门口(2019.4)
操场的傍晚(2018.7)
校园一角雪景(2018.12)
金海湾的落日(2018.11)
金海湾的落日(2019.8)
注:照片拍摄者均为文章作者本人。
责任编辑:付瑶 审核人:吕健